尼泊爾》小派


小派是一支吉他。
 
紅漆光亮的外表,扁扁琴身。第一次見到它的人很容易被吸引目光。「這是,吉他嗎?」小派在琴橋收尾的地方刻意模仿弦樂器,甚至在琴身上也雕了兩個獨特曲線,對於樂器不熟的人,會發現它如吉他大小,也如提琴般華麗。
 


不過其實小派是一隻很普通的吉他,聲音尖銳,弦距過高(就是很難彈的意思),我在加德滿都發現它的。
 
當時是2007年1月,我抵達加都兩個禮拜,每天總是無所事事,在街道上閒晃,觀察,下午讀書,夜裡找酒吧和人聊天,探索歷史。但無論如何24個小時一天的時間還是太多,原本帶著的吉他茉西被滯留在西藏,終於有天走在每日都會途經的馬路上,我看見一間風塵僕僕的樂器行。
 
當時的加都每天都有施工,挖馬路,蓋樓房。所以我也分不清這間樂器行是年代久遠,還是只是老闆懶於清掃。路過了這麼多次,我第一次將視線望進櫥窗,然後就看到小派。
 
即使在灰濛濛的城市,它還是耀眼迷人。
 
進去詢價之後,答案是 Rs 2000 ,老闆在滿是灰塵的店裡似乎已經回答過一百遍這個答案,兌換成當時的台幣大概是一千元左右,可以是我在加都的五天生活費,於是說了謝謝後,我又退回街道上。
 
這個價格究竟是小派的身價,還是我的身價?
 
又路過了幾次,在酒吧裡聊天時也總忍不住跟人提到這點。嘿,我們來到這裡旅行,你有沒有想過價格與價值的問題?我們應該負擔的到底是他們的本地價值,還是我們的母國價格,還是隨著膚色打扮不同,每個人額頭上都貼著浮動如 HDI (人類發展指數)的售價。「你是一個相信賦稅可以世界和平的人吧?」每次我聊起這個,就被熟識的愛爾蘭男孩取笑。
 
然後有一天我就去把小派買下來了。
 
最後成交的價格是 Rs 1600,台幣八百元,這個價格對我來說不好也不壞,老闆給了我一個已經幾乎脆化的塑膠皮套(在往後兩個月的旅行中,的確片片的崩解終至消失),拿到小派後整個旅程好像就不太一樣,夜裡我越來越少前往酒吧,總是一個人坐在旅店的床上,叮叮叮想彈些什麼。然後輾轉了幾個城市,我遇見小派,對,真的小派,一個法國男孩。
 
他拿著我的吉他就真的叮叮叮彈起來,尖銳音色在他手裡像雨水飛快旋轉,又像跳跳糖冰涼著炸開在嘴裡。小派是屬於小派的,我們在同個城市不斷相遇,他從來也沒問過我是不是可以演奏小派,只是這樣把頭歪一下,也不太笑,就伸手接過吉他。
 
至於男孩小派的故事,就是另外一個篇章了。
 
回到台灣後,小派跟著我來到花蓮,住在好窩的一個房間裡,常常有入住好窩的客人會很開心。「哇,你在房裡擺了一支吉他,可以彈嗎?」「當然可以,只是我很久沒調音了。」
 
然後我坐在客廳裡,聽見有陌生人彈著小派,叮叮叮的,各種歌謠都有。
 
有時候我很想跟他們說小派的故事,有時候作罷,畢竟自從我們遷徙到溫暖的島嶼後,嘴裡冰涼的驚艷已經融化,剩下的,就是叮叮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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