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印度》Allahu Akbar


Allahu Akbar

真主至大

印度時間:五點半,天微微亮。住處不遠的清真寺開始傳出喚拜聲響,長音呢喃短音迴轉,那樣像是從我淺淺的睡眠井裡投入一只水桶,靜靜汲取。沿著濕漉粗重的麻繩,晃動著水桶不知道映出奶白色天光還是我的臉,一點一點緩緩上升。終於在抵達斑剝井邊時被人一手提起,

我醒來,印度時間,清晨五點半。

醒了又躺著一會兒,我著迷於伊斯蘭的喚拜(adhan),著迷於那些亙古字眼被似詩似文似吟唱又似命令的方式傳出。當然我也著迷於喚拜塔的概念,古老清真寺在中央聚會場所四周有著尖尖的高塔,塔之高我總是想像帶著小帽穿著長袍的虔誠教徒,必須繞上一圈又一圈的狹窄樓梯,竭力喘氣最終到達高頂,然後整裝(撫平適才弄皺的長袍)、用盡全力喊出喚拜詞(當然,現在這點已經被定時播放的擴音器取代)

你能夠想像嗎?那必然是條榮耀之路,邁向天堂的迴旋階梯,抵達睥睨萬物、他(喚拜者)眼下的所有便是阿拉庇佑一切。

最初的喚拜或許沒有強烈旋律性,講求節制與簡約的伊斯蘭教用喚拜方式開始一日五次的祈禱。然而經過千年傳唱,雖然內文依然相同(註1),但不同區域卻也發展不同音調和旋律,說也有趣,聽著可蘭經(Qur`an)內容的吟唱,總是讓我感到內心平靜。

喚拜只持續不到20分鐘,結束後周遭又陷入一片寂靜。啊,或許不該說是寂靜。沒有了擴音器中的人聲,我開始聽見眾鳥紛鳴。這裡是喀拉拉,北緯十度,倚著阿拉伯海,典型熱帶雨林氣候讓萬物豐饒滋長,這是我愛上喀拉拉的原因之一啊,雖然無法辨認自然界眾多個體(也就是所有的樹和所有的鳥在我看來都很一樣),但就是那樣知道土地上生物正澎湃生長著噢(喀拉拉主要出口產品為:椰子、胡椒、豆蔻、橡膠、腰果、甘蔗、咖啡....),這樣的心情就像蓋亞(註2)默許了我呼吸這塊充滿生命力的喀拉拉空氣。也是在這裡,我第一次見到「漁王」

Kingfisher
漁王

是的,我知道你們都會稱呼牠為「翠鳥」,但語言就是這麼奇妙,當我第一次見到與學到新事物的名稱之後,就很難將牠轉換成另個語言裡的代號。那小小閃亮藍綠色的美好生物對我而言永遠是「Kingfisher」,即使用中文思考我也只會稱呼牠為漁者之王。「翠鳥」,台灣或許常見,但我總是在小島之外的地方初嚐生命驚艷,回去後再以記憶的方式理解同樣發生的事物。「這好像印度的xx噢...」我總是脫口而出,氣味、環境、口感.....一點點錯亂,我用最陌生的方式,學習認識身邊最熟悉的一切。

頭頂吊扇嗡嗡作響、窗外雜亂的鳥鳴聲,偶爾還參雜著幾句牛隻哞叫,醒來此刻我好像還沒有真正明白自己回到印度了。昨天登陸過程頗為狼狽,但是相當「印度」。預計坐上豪華便利的機場專線巴士就可以直達目的地(科欽堡),沒想到公車分區罷工,我轉了兩趟車、塞了三小時,在公車上都睡著又醒醒了又睡得,終於落地。

科欽沒有什麼改變,大樹依然,雖然有著雙年展但遊客似乎並不特別多,頹圮的房子依然頹圮(四百年來好像也就無所謂再老上幾歲),岸邊的中國漁網(註3)依然補不到什麼大魚,而對面島上前年就說要進行的石化工業似乎也沒有太多進度。不過食物倒是漲價了,想了想傍晚還是和 M 前往科欽唯二能夠喝啤酒的餐廳(註4),坐在落地木窗邊 M 不斷遇到相識的當地友人。伊魯卡、托比、史提夫.....都是在科欽堡工作的年輕印度人,
我想這是我跟 M 相當不同的地方,旅行中他毫無顧忌與人結交,但我行走時總是試著不介入任何當地生活,

你知道的,一點點錯亂,
我必須用最陌生的方式,認識最熟悉的一切。



2013.01.09 日記

註1:Allahu Akbar (安拉至大)x4、Ash-hadu an-laa ilaaha ill-Allah (我见证:除安拉外绝无应受崇拜的主)x2、Ash-hadu anna Muhammad-ar-Rasool-ullah(我见证: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x2、Hayya ‘alas-Salah (快来礼拜吧)x2、Hayya ‘alal-Falah (快来得成功吧)x2、Allahu Akbar (安拉至大)x2、La ilaaha ill-Allah (除安拉外绝无应受崇拜的主)

註2:蓋亞(Gaia Hypothesis),1972年提出的一個假說,以古希臘大地母親女神蓋亞命名。是指在地球在生命與環境的相互作用之下,有一個完美的平衡。

註3:China Fishing Net,這是科欽堡的重要景觀,據傳是14世紀時中國商船帶來的技術,其實科欽(Cochin)本名也有一說是小「Co」中國「Chin」,但我是找不到相關文獻啦。

註4:印度因為宗教因素全國禁酒,只有南方的果阿省(Goa)和喀拉拉省(Kerala)開放製酒,但當中只有果阿省全面開放飲酒,喀拉拉或印度其他省分則是必須取得販酒執照才能在餐廳提供含酒精飲料,然而執照相當難以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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